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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頭,吃了一驚。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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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首相的誠意即可,詳細以後信中再談,不打算多走一趟啦。”

“那——”

“我會考慮的。”

“期待是好消息。或者您有任何其他要求,盡管提出。”

“你就等回信吧。應該是驚喜。”

紅衣主教露出滿意的笑容,“我相信貴國的實力。”

他起身,但路易拗著頭:“我不走。”

“陛下,”紅衣主教彎了彎身子,“請。”

“我說了‘不’。”

“您必須這樣做,陛下。”

“必須?”少年冷哼:“你常說我的權力至高無上,可是,如果人家對我說,‘必須這樣’,‘必須那樣’,那麽我還算是國王嗎。”

紅衣主教一時無話可答。

“不錯,首相大人,我看你就別往傷口撒鹽了,到頭來增加他的痛苦,會使他更念念不忘。”

“那麽,”紅衣主教轉過頭來:“閣下的意思——”

“讓他跟那姑娘最後好好道個別,不經歷這麽一次,哪能成為一個真正的男子漢呢。”

紅衣主教沈吟。

男人朝少年眨眨眼:“牽馬來吧。”

“啊!”少年的雙頰重又露出了紅色,他的眼光掃向主教那邊,主教喚來禁衛軍隊長,吩咐:“你陪同陛下一起去。你知道她往哪邊走的。”

“是,大人。”禁衛隊長屈膝行禮,去挑馬並裝鞍。

少年立刻跟在他身後,然而走了幾步之後他回過頭來,臉上頭一次帶著感謝,和幾分不自然地:“你們不去巴黎了嗎?”

男人對他做了一個表示再見的手勢,“替我向您的姑娘問好,陛下。我相信如您所說,您喜愛的姑娘一定是像太陽初升般的姑娘。”

少年點點頭,這時禁衛隊長牽了馬過來,少年拉住籠頭,動作優美靈活地跨上,但他眼睛一直盯住男人,“也許花不了多少工夫我就能返回——”

“不,我可不像咱們親愛的主教大人,您盡可盡情與您的姑娘道別,時間不要浪費,呃?”

禁衛隊長吆喝一聲,少年不再遲疑,揮鞭,駿馬嘶鳴,飛快的撒蹄揚塵而去。

兩人目送著他們背影,紅衣主教道:“難得,不過一夜,陛下居然對您有好感。”

“你怎麽看出來的?”男人故意道:“他從頭到尾鼻孔向著天吶。”

“因為很小登基,現在的性格他很難親近人。但我相信,他將會成為法國歷史上最偉大的王。”紅衣主教答。

別的他超越不了他的老師;但這一點,他一定做得到。

輔佐的王成為歷史上最偉大的王。

哪怕鞠躬盡瘁。

哪怕犧牲一切。

*********************

註1:三十年戰爭,法國通過《威斯特伐利亞和約》占領了阿爾薩斯地區,而當地是著名的白葡萄酒產區,是故男主有此一說;

註2:後來路易十四的確與西班牙公主結婚,取得了西班牙王位的繼承資格。而由於之後法國的強大,以及哈布斯堡家族後嗣無人,真的讓法國子孫繼承了西班牙王位,開啟了西班牙的波旁王室時代。

☆、帝侯之選

遠古的遠古以前,北歐神話中,光明之神巴德爾夢見自己不久將死於非命。他的母親愛神、也是神後弗麗嘉為了保住兒子的性命,不惜造訪萬物,要求它們立誓不得傷害巴德爾。

“弓箭”、“長刀”、“匕首”答應了,“花朵”、“疾病”、“石頭”也答應了,就連諸神最厲害的武器——雷神之錘,也無法再傷害巴德爾。

神後心滿意足的歸來,看到了神殿外一株槲寄生。

這種生物太弱小,神後認為它並沒有能力傷害人,忽略了它。其後不久,巴德爾被邪惡之神洛基以槲寄生所制成的箭射死,貫穿胸膛,最終沒有逃過命運的詛咒。

世界失去光明,永墮黑暗。

神後痛不欲生,和眾神想盡辦法挽救巴德爾的性命,終於將他救活。而身為愛神本身,弗麗嘉也舍棄了仇恨,轉而賜予槲寄生以“愛,和平,寬恕”的意義。

它四季常青,即使冬天也依然保持青翠,結出白色或紅色的漿果。據說,在槲寄生下接吻的情侶,將幸福終生。

波伊提烏揚頭仰望。

物以稀為貴。

檞寄生生長緩慢,橡樹只是它偶爾光顧的寄主。偶爾在濃密枝葉間發現一簇,有如天降。

“啊,這是橡樹上的檞寄生?”

此刻他們已經到達德國,法蘭克福。由於德皇斐迪南三世突然離世,美因茨大主教召集各路選帝侯,進行新任皇帝的選舉。

於是他們直接趕到這兒,襄逢盛事。

入住於小葡萄莊園內,隔著美因河,可以遠眺到對面郁郁蒼蒼的黑森林。

男人也出來散步,見他入神,一觀之下,原來是檞寄生。

“嗯,據說橡樹上的槲寄生很難見到,對嗎?”波伊提烏問。

男人點頭:“古人認為它具有某種魔力,一旦發現,就會舉行極為隆重的儀式采摘它。”

波伊提烏瞄一眼枝頭,又瞄一眼他。

男人好笑:“怎麽?”

波伊提烏想起了伍德的話,卻沒有直問,而是道:“……國主會拉小提琴?”

“你怎麽知道?”男人訝然,“我偶爾練手。”

“曾經在沙龍裏聽說過您收服魯伯特大人的故事,說他的王妃在大戰之後有幸聆聽……”

“談不上有幸,”男人淡笑,“聖誕節,檞寄生,是我碰到莎白的日子而已。”

他眼神悠遠。波伊提烏這麽多年,也只探聽到國主夫人不多的點滴,據說國主在一大堆美麗少女中看中了她,然而她並不美,世人後來說是因為當時她正站在檞寄生下——檞寄生的魔力。

他從來沒見過他拉琴時候的正面表情,但那曲子雖然些微憂傷,然而更多是溫柔,如秋夜的月光瀉滿湖面,初夏的微風掠過發間,讓人沈醉。

他不知道這首曲子在他們之間的意義,這是獨屬於他們的感情。他只能羨慕,因為那位夫人即便死了,也應該能聽到年年故人的牽念吧。

愛,到底是什麽?

身邊這個男人,他建立了共和國,可他又是武力的巔峰;他有能力粉碎任何一種反對他的勢力,可他在推行新憲法過程中卻總是采取和平說服,哪怕那些人不斷忤逆他。他在追求一種新的制度,然再偉大的人物,在歷史的洪流中大概也不可避免的受到諸多因素的制約,畢竟他們的想法早已超越他們所處的時代,真正屬於他們的時代遠未真正到來。

男人恐早已明白,作為革命家,他不可能一蹴而就的創造一個百分之百的嶄新的時代。

於是只好不斷妥協,不斷披荊斬棘。

但從未放棄。

因為總要有人探索,哪怕無人理解,哪怕極可能陷入孤獨無助的境地。

是的,孤獨無助。

波伊提烏望著他的側影,多少個夜晚,男人就那樣站在窗前,仰視星辰,沈默不語。

而他在他背後。

哪怕權傾天下。

也是孤獨。

他忽然湊上頭,膽大妄為的,在男人臉頰上親了一下。

男人一愕,卻似乎沒有生氣,只是下刻避開,看著他。

“站在槲寄生下的人不能拒絕親吻,不是嗎?”黑發侍從鼓足全身勇氣:“國主就當祝福我吧。”

隨著“我們尊敬的斐迪南三世不幸於日前駕崩”之後,選舉皇帝拉開了序幕。

德意志神聖羅馬帝國邦國林立,政權更疊,誰也不服誰。通常一個皇帝死後,沒有嚴格程序可循,直到三百年前“黃金詔書”的頒布。

詔書規定,德意志由七位選帝侯選舉產生,選舉會議在美因河畔的法蘭克福大教堂裏召開,因此法蘭克福大教堂也獲得了個“皇帝大教堂”的美譽。七位選帝侯分為三位教會選帝侯及四位世俗選帝侯,詔書詳細的規定了老皇帝死後由誰來宣布死訊,誰來主持召集選舉新皇帝的會議,甚至連七人投票順序都一一規定好了。

“那麽,第七票是最重要的,”隨著人群湧進大教堂外的廣場,波伊提烏道:“如果前面三票對三票,那麽第七票就能一錘定音。”

“對極了,”男人頷首:“所以這至關重要的一票掌握在美因茨大主教手裏,他同時是會議的主持者。”

“通常來說,大主教可能當上皇帝嗎?”

“哈,當皇帝可不見得比當大主教舒服。”

“我不明白,”波伊提烏道:“哈布斯堡家族很厲害麽,為什麽又是西班牙王族,又是神聖羅馬帝國皇帝?”

男人撇撇嘴:“因為百多年前他們分成了兩支,一支為奧地利哈布斯堡,一支為西班牙哈布斯堡,而且他們大多聯姻,日益繁盛。”

“人們說這一次當選的還是哈布斯堡家,對嗎?”

男人不置可否:“哎呀,那繼承人才十幾歲吧,聽說長得不怎樣,嘖,鐵定沒有小路易漂亮。”

伍德道:“據說他弱不禁風,發育不全,奇醜無比,牙齒都掉光了。”

男人:……伍德你確定你跟人家沒仇?

人群響起騷動聲。“快看,快看!”

“選帝侯們!”

三人望去,戴著白色假發身著藍色絲絨禮服的伯爵們與身穿主教祭服的大主教們從大教堂裏出來了,會議開完,現在他們得去大教堂南端的一個小禮拜堂,選舉在那裏進行。

“瞧,魯伯特在第六位。”男人道。

伍德道:“萊茵親王當選機會大嗎?”

“你說呢。”男人神秘的笑。

各路王公貴族和他們的隨從也從大教堂內魚貫而出,現在他們不得不跟外邊的普通市民、商販甚至四面八方趕來的□□們擠在一起,以期第一眼看到誰將走上那條從大教堂通往皇帝大廳的“皇帝之路”。

忱忱話語不斷,所有人好奇地猜測著。

七名選帝侯各有擁簇人群,正各爭各家選帝侯更好,突然有人道:“要是紅胡子巴巴羅薩還在就好了,用得著這麽選來選去?如今的神聖羅馬帝國,三十年戰爭,分裂百個小國,既不神聖,也不羅馬,更不帝國!”

登時有人附和:“是啊,紅胡子是騎士精神的典範!倘他老人家在世,無論多少個諸侯,都能一舉蕩平!回覆帝國榮光!”

“當年他就是在這裏被選為國王的!”

有人不同意了:“誰說的,紅胡子除了打仗,還會幹別的嗎?”

“是啊,要我說不如他孫子,腓特烈二世!那才是個創造奇跡的人呢!”

“對對,他率領的十字軍東征可謂東征史上絕無僅有唯一和平完勝的一次!而且他的武功絕不遜於其祖,卻又不像其祖那樣拒絕過安寧日子。唉,戰爭,戰爭,都是戰爭把我們害成這樣的!”

“出來了!”猛地誰叫。

“在哪兒?”

“我看看!”

人們馬上停止爭論,但見一人戴上了皇冠,披著黃金披風,出現在“皇帝之路”的初始。

“利奧波德·依格納茨·約瑟夫·巴爾塔薩·費利西安!”

“現在該稱利奧波德一世啦!”

“真的是他!”

“我就說一定還是哈布斯堡!”

“哦,我可憐的萊茵親王!”

新任神聖羅馬帝國皇帝登上大廳二樓陽臺,向聚集在下的臣民們揮手致意。此刻,萬千五顏六色的糖果從天而降,男人被砸中一塊,伍德和波伊提烏連忙看來,男人伸手一展,揚揚手中一大塊巧克力:“不錯,多接幾塊。”

稍後,新皇帝將在皇帝大廳宴請參加選舉的選帝侯們和其他王公貴族,燈火輝煌,載歌載舞。只是有人獨生落寞,脫身出來,回到自家馬車前,卻看見車前立著的人。

魯伯特瞪大眼:“——您?!”

“早知道你沒戲啦!”男人笑:“走,有地方喝酒沒,咱們喝酒去。”

萊茵親王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回首燈火闌珊處,他們在那兒曾逐一宣誓:作為選帝侯,他們的選舉是公正的,絕沒有受任何秘密協商、獎賞和金錢的影響。可是……

再轉頭來已是滿臉毅然:“走,不醉無歸!”

“這才對!”男人翹起大拇指:“大丈夫何處不能建功立業,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那一夜,他們在美因河畔的黑森堡裏,對著美因河水,坐在巨大的橡木桶旁,飲了不知多少陳年佳釀。

橡木桶裏發酵的酒汨汨汩汩,發出一種奇特的聲音。半醉的萊茵親王倚靠著,聽到,忽用拉丁文道:“IN VINO VERITAS。”

男人一楞,笑,碰杯回以德文:“IM WEIN IST WAHRHEIT。”

葡萄酒裏有真理。

就讓我們忘掉世間憂愁。

護國主回國,大刀闊斧,雷厲風行,組織一支可搭載兩千五百名陸軍的艦隊,由萊茵親王指揮,遠征加勒比海屬於西班牙的奴隸貿易中心牙買加。萊茵親王不負眾望成功占領該島,英國與西班牙三年戰爭爆發。

打仗是不怕的,為了徹底打倒西班牙並奪取其殖民地這一宏圖,克帥做足準備,一面打仗,一面與法王路易十四合作,由法軍主攻、英軍出海軍及六千陸軍協助,占領同樣是西班牙殖民地的敦刻爾克,由此獲得了幾百年來英國重新在歐洲大陸上屬於自家的貿易據點。

英法同盟,鐵蹄錚錚,不掩其向世界擴張的野心,引起了歐羅巴各國恐慌。很快,克帥又用高超的外交手段取得了同葡萄牙殖民地通商的特權,迫使丹麥允許英國船只自由進出波羅的海……西班牙、荷蘭紛紛呼籲大陸結成同盟來抵禦兩大梟雄聯手,卻在此時,因一場突如其來的瘧疾,克帥病倒在床。其後,他最信任的心腹兼女婿因衣不懈帶照顧他也染上疾病,不治身亡;心愛的女兒莎白悲痛過度,舊病覆發,亦撒手人寰……

世間最痛,不是生離,莫過死別。

一個月後,黑色的風暴撕裂大樹,摧毀鐘樓,預示著偉人的離世。

許久許久之後,大家都頌揚英國光榮革命的不流血。殊不知,這後來的不流血,是建立在先前流血的基礎上的。

真正的□□者通常認為自己是上帝,但克帥從不如此認為,歷史學家說,他總認為自己的一生非常的簡單。

也許他帶來了風暴,可是最後,他給人們帶來的是和平。

☆、III番

三十年後。

要論當今霸主是誰,首推太陽王路易十四。

他多次打敗荷蘭、西班牙、德意志、奧地利,推行擴軍計劃,海陸兩軍的實力冠絕歐洲。

他大權在握,即使最傲慢的貴族也要對他俯首稱臣;他欲望無限,沒有任何情人能夠長久滿足他;他的宮廷是優秀人物中的優秀人物趨之若鶩的地方;他的鏡廊巧奪天工富麗堂皇,由四百多塊鏡子組成,以淡紫色和白色大理石為墻,以綠色大理石為柱,以展開雙翼的太陽為飾,置身其中,宛若漫步天堂。

他修建凡爾賽宮,懲治腐敗,沒收原財政大臣尼古拉斯·富凱的維孔特城堡,提拔新的經濟天才柯爾貝為財政大臣,並采用其大幅提高關稅的提議,進行關稅戰,使得各國商人尤其荷蘭人損失慘重;然若要打吧,又難抵人家元老級軍事天才蒂雷納元帥與大孔代親王的武力,兩人屢次以少勝多,德意志的洛林被占領,西班牙的部分佛蘭德也被奪取,再打實在沒那個信心,只能期盼兩個老家夥快點被上帝召喚吧,阿門。

就連奧地利哈布斯堡王朝的皇帝都覺得頭疼之際,卻有一人堅持不懈窮其精力的與太陽王做鬥爭,那就是荷蘭執政:奧蘭治親王,威廉三世。

屢敗屢戰,屢戰屢敗,最近出現的轉機是:英國人因不滿國王詹姆斯二世置國內大多數人為新教徒的國情於不顧,企圖重新將天主教定為國教,而且強行鎮壓反對派,解散議會,以丹比伯爵為首的托利及輝格黨等七位領袖,秘密遣人渡海,邀請威廉夫婦成為英王。

威廉怎麽會有繼承權呢?因為他的妻子是詹姆斯二世的女兒。

自一代雄主克氏死後,查理二世返回國內重新登基為王。他的朝廷追逐享樂,二十歲時威廉曾在大議長德維特的許可下前往英格蘭,敦促妻舅查理二世至少償還斯圖亞特欠奧蘭治家族兩百多萬荷蘭盾債務的一部分——可查理沒有能力支付欠債,使威廉不得不同意將債務總額減至一百八十萬盾。期間威廉發現他的妻舅除政治觀點和他不同之外,生活方式也同他截然不同:國王在生活中更關心的是跳舞、賭博及調戲情婦。

民間有鼻子有眼,說由於寵臣白金漢公爵的存在使得查理二世無嗣。真假暫且不論,總之查理確實沒有留下合法的子嗣,於是他弟弟詹姆斯上位,成為詹姆斯二世。詹姆斯原是新教徒,在法國流亡多年,改信了天主教,他從未想過隱藏自己的信念,上位後沒多久,他對主教和議員們說:“我要找到一種沒有你們的做事方式。”……他沒意識到這將有多危險。

對於七人的提議,威廉並沒有立刻同意,因為他擔心虎視眈眈的法國會趁此出兵伐荷。偏偏此時,路易十四再次提高對荷之關稅,並悍然下令奪取所有停靠法國港口的荷蘭船;荷蘭商人被徹底激怒,在九月通過秘密的省務和國務會議,全力支援威廉的擴軍與出兵英國。於是,威廉得到了足夠資金,增強本國防衛兵力後,整頓好精銳的兩萬海陸軍,年底,渡海向英國進發。

詹姆斯得信,先告知海軍隨時出動阻截荷蘭船隊;再任命親信約翰·丘吉爾率領三萬英軍,萬一威廉登岸,在陸上予以迎頭痛擊。

然而海軍還沒出港,迎面卻刮來強大逆風,把英國船艦困在港口中,只能眼睜睜看著威廉的船隊順風登陸。許多英國人認為是百年前女王伊麗莎白一世打敗西班牙無敵艦隊的神風再臨,因此狂熱地詠讚“新教神風”,相信威廉的到來是上帝降下的神跡。

陸軍呢,軍隊紛紛倒戈——包括主帥丘吉爾——使威廉輕而易舉地攻下了倫敦,將岳父詹姆斯二世趕到了法國。

議會重新召開,雙方協商,威廉與妻子瑪麗可以一起被接受為英國君王,但條件是必須接受議會通過的《權利法案》。其主要內容是國王未經議會同意不能停止任何法律的效力,不經議會同意不能征收賦稅等,威廉與瑪麗同意此法案,翌年一同登基為共治雙王,稱為“威廉和瑪麗”。

史稱“光榮革命”。

威廉三世爭取英國王位的主要目的,自然是為了動用英國的人物力去打法國。所以他爽快的答應了《權利法案》,同時不斷激化英格蘭的反法情緒,要求國會讓英國加入反法的奧格斯堡同盟。

原本英國議會對參加反法戰爭持有疑慮,但當法王路易十四可能支援被廢的詹姆斯二世重奪王冠的消息於傳來之後,英格蘭議會了解已無法置身事外,只能批準英國加入反法同盟。

其時,神聖羅馬帝國正在與奧斯曼土耳其作戰,路易十四趁此時機,先發制人地侵略德意志,展開對哈布斯堡王朝的速戰計劃。十月,法軍攻占帕拉蒂納特,並於次年徹底毀滅這個地區,利奧波德一世只得在東方以部份兵力牽制著土耳其,並分兵西線對付法國——而威廉三世覺得路易十四全力東進德意志就給了自己機會,友同普魯士、瑞典等等,加上現在屬於自己的英倫三島及荷蘭,率軍西征,軍號聲聲,戰火燃燃,大戰一觸即發。

可是,世界再亂,也與他無關了。

威尼斯。

依舊浮華似霧的城市,在這裏,任爾大陸炮火紛飛,神州陸沈,它也毫不受影響。

狂歡節。

各式各樣的面具,蕾絲袖口裏藏的便條,碼頭臺階上遺落的扇子……

一個戴著裝飾五彩羽毛面具的小姑娘一蹦一跳的蹦跶過來,擡頭看了看眼前黑色鬥篷白色面具的大人一眼。白色面具很簡單,簡單到一點色彩一點裝飾俱無,只淡淡幾筆,可是,卻散發著奇特詭異的魔力,引人一看再看。

“你在瞧什麽?”她問:“為什麽不去廣場上?”

“我在看總督府。”他答。

“喔——那也一樣,過了前面的橋就是了呀。”

“嗯。我知道,謝謝你。”

“你在撫摸什麽?啊,好像是圓的,水晶球嗎,你是巫師?”

她好奇的伸出手,然而白色面具的人快速退一步,將懷揣露出一角的亞麻布袋隱回鬥篷裏,遮住,剛才還溫和的氣息瞬間變得不可親近。

小姑娘委屈的咬咬嘴唇,側頭看了他一陣,見他不再開口,失望離開。

對不起,讓您受驚了。

白色面具低頭,一手小心翼翼托著布袋,一手輕柔的撫摸凸起,心道。

您隱瞞病情讓伍德帶龍騎兵隨我回波斯報仇,可等我報仇回來,您的頭已經被高高掛在了威斯敏斯特教堂尖頂上。

對不起,讓您風吹雨淋了這麽多年,如今我才有能力重新侍奉您。

您可知道,當得知查理二世將您開棺絞屍,並懸首示眾時,伍德恨得目眥欲裂,他幾次謀圖取回您的頭骨,可惜查理二世防衛嚴密,最終伍德死在了士兵刀戟之下。

您可知道,當伍德讓我手刃仇人,從仇人口裏得知我是波斯王子時的驚訝神情?

憶起彼時,白色面具下泛起微笑。可惜,您不知道。我本來回來要對您細說的,從頭到尾,原原本本,可誰料……竟是不必了。

一群男女經過,一人瞥過來,輕浮的吹了個口哨。

他戲對同伴說這個白色面具後的美人一定閉月羞花。他的同伴大笑,你怎麽知道?在威尼斯,不要相信任何一具面具,如花的假面後,說不定是一個鶴發老婦,甚至是一個五尺男人!

“以我經驗,絕不會。”他自信滿滿的說。

“你敢上嗎?”他的同伴慫恿。

“可惜……美人一點眼神也不給我。”他邊說邊不斷投目光過來。

最終,這夥人過去了。白色面具對所發生的一切置若罔聞,只一下一下摩挲著布袋,遠望對面。

您可知道,當年圍攻敦刻爾克與貝爾格,路易十四為了取得您的信任,不遺餘力,連著幾日夜沒有休息……這是國王在信箋的附頁中狀似順便一提的,附頁被我抽了出來,未呈給您……

您可知道,英國與荷蘭竟有一天共主。您說您是一個探尋者,探尋著最適宜於英國的政治制度,也許由於共主,英國找到了,那就是君主與議會共同對國家負責。

您可知道,您指定理查德接任護國主之位,可第二年蘇格蘭督軍蘭巴特將軍就發動叛變,逼宮下臺。蘭巴特妄圖自立,然而滿克將軍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一年後也兵占領倫敦,成為奉迎查理二世的大功臣。蘭巴特被以叛國罪處死,但理查德好人有好福,他逃到了法蘭西,太陽王庇護了他,我前些年特意去看過,他過著寧靜的日子,有妻子,還有幾個可愛的孩子……說了這麽多,這是不是終於能讓您舒下心的?

世事變幻,滄海桑田。

我曾說過,我會用我的一生得到您,陪伴您。

如今,我得到了。而我的餘生,將一直陪伴下去,直到永遠。

晚霞落下。

遠方總督府的門漸次闔閉。

……波斯少年推開門,男人從無數簽字文件中擡頭,望見了他:“波伊提烏?”

然後他靜靜等他處理公文,直到夜深人靜。然後幫他收拾桌案,羽毛筆歸架,墨水蓋封,封蠟掩合,一件一件,如同多次做的一樣。

門在他們身後一扇扇闔攏。

如同畫面,如同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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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史載,查理二世覆辟,下令將護國主克倫威爾的遺體從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墓地裏掘出,並拖行穿越倫敦城示眾。接著,遺體被送至日常處決普通犯人的泰伯恩行刑場,在那裏被吊上絞刑架,與其他兩具屍體一同示眾一整天。

隨後,執刑者把吊屍體的繩子砍斷,頭顱砍下,屍身則被扔進坑裏草草掩埋,腦袋被一根長釘子釘在了威斯敏斯特教堂的屋頂上,在其上一呆多年。直到後來一場風暴將其刮下,不知所終。

☆、楓丹白露

“如果以第一世為‘現在’,那麽第二世就是‘過去’,第三世是‘未來’,分別代表著你——貝露丹迪,以及兀爾迪、詩蔻迪,對嗎?”

“感覺怎麽樣?”

“生盡歡,死無憾。”

“——然而呢?”女神看出了他的遲疑。

“然而,愛更有時是忍耐,是克制。”

“所以生未必盡歡,死未必無憾。”

“我努力做到。”

“……聖樹有三條樹根,”良久,女神道:“三條樹根連接著三股泉水,滋養著聖樹,支撐整個宇宙。”

“我知道。一條通向死亡之國,那條樹根被一股冰冷刺骨的泉水浸泡,泉底據說有一條毒龍看管泉水。”

“第二條呢?”女神睞睞眼。

“第二條通向巨人國,被智慧之泉滋養。奧汀曾為喝一口泉水而挖出一只眼睛來換,從此他變成了獨眼。”

“那麽第三條——就是我們。”

“是的。我通過考驗了嗎?”

“啊,人類真是聰明而又狡猾的東西!你什麽都知道了!”

“如果通過,我就進入了神國?可是,我看到了諸神黃昏。”

“萬物消亡,新的生命將再次形成,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循環的……人類,你還沒有看透。”

“我覺得經歷這幾次,我已經看得很透了。或者,比大部分人都透。”

“那麽,如果你重回金雀花呢?”

“……什麽意思。”

“亨利二世,才是你真正的‘現在’。”女神笑嘻嘻:“去罷!”

他猛地睜眼。

一個大頭正低頭打量他。

準確的說應該是個鐵桶。

從頭到腳裹著一件古老的鐵質鎧甲,頭上戴著頭盔——形狀看起來就像一個開著裂口的裝釘子的桶,多少年沒見這玩意了——一手持著一面盾,另一手一根幾乎兩人高得嚇人的長矛,身後的馬全副武裝,掛滿了花花綠綠的絲做成的馬飾,幾乎拖到了地面上,正不耐煩的刨著蹄。

從那個裂口裏他只能看見一雙藍色的眼珠,見他睜眼,藍色眼珠的主人似乎也嚇了一跳,剛要說什麽,斜地裏一聲大喝:“你是誰,想對我們公爵幹什麽?!”

男人坐起身,發現自己原來在草地上的一棵橡樹下。藍天白雲,遠處城堡巍巍佇立,地面從四周向平地緩緩傾斜,一面是綿延開去的廣闊的田野和樹林,一面是綠草如茵的天然平地。此刻,平地這裏用牢固的木柵圍出了一大塊空地,南面豎起大大小小無數帳篷;東面搭起高臺,上面各式看臺,尤以正中一個比其他看臺都高,裝飾也更豪華;西面狹長地帶最為熱鬧,平民百姓們似乎正在散場,三三兩兩高聲議論,呼喊;北面呢,是入口。

比武場。

他瞬間反應。

一個人影撲在他前頭,這份量……男人差點沒被他壓回去。胖子戰戰抖抖拔出腰間長劍,指著藍色眼珠:“我、我告訴你,雖然你、你是今天的第一,我、我菲舍茲也不、不怕你!你、你敢過來!”

在場數人瞅著他那圓滾滾的身軀、半蹲著的非專業姿勢、鼻尖爭先恐後冒出的汗……一陣無語。

藍眼珠後面一個紅頭發、身材高大魁梧似乎是他同伴的青年道:“我說亨利,該走了。”

亨利?

男人頓時往自己身上瞅,華麗的繡著銀線的天藍色緊身外上衣,雪白的長統襪,相搭配的平紋縐絲褲,上面有同色系的天鵝絨狀圖案裝飾。長劍,長筒靴上扣馬刺,外披一件鑲銀色花邊的、珠灰色夾石榴紅短鬥篷。

雖然看不到臉,但這件鬥篷他有印象,這是他剛得到諾曼底公爵爵位不久、又獲得新的曼恩伯爵頭銜時定做的,十分喜愛,有一段時間常常穿著。

那麽現在,他回到了十九歲?

看那棟城堡……是新建成的楓丹白露宮?

難道,正是路易七世為慶祝宮殿落成、廣發邀請帖進行比武大會、他作為法國封臣頭一次來到巴黎的那年嗎?

“聽說有人跟我同名,本來想見識見識,”鐵桶搖搖頭,把頭盔取下,底下是一張金發藍眸正宗日耳曼血統的棱角分明的臉龐,他聳聳肩:“現在看來,不過如此。”

胖子被他的氣勢唬得一退,但隨即挺起胸膛,哼道:“我們公爵的劍術在諾曼底無人能敵!你明天看就好了!”

“哦?”日耳曼人道:“你是明天的挑戰騎士之一嗎?”

他這話是對男人說的,然而對方似乎魂游天外,不把他放在眼裏,他的同伴皺眉:“羅唣什麽,明天把他挑下馬就是。”

菲舍茲炸毛:“啊呸呸,你以為只有你們神聖羅馬帝國才個個是勇士嗎,我們諾曼武士才是上天眷顧之——”

“菲舍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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